花生里的四粒红

◎苏牧

小时候最爱吃花生，一是它好吃，二是不到过年过节是吃不上的。母亲将平时攒下的花生放在一个樟木箱子里，把箱子放到高高的大立柜上面，小孩儿垫脚儿也够不着。

于是只有生病时，母亲才会在我小眼儿的哀求下，登上杌凳子，用钥匙轻轻打开小锁头，伸手进入那个神秘的樟木箱子里，慢慢掏出一小把花生。然后锁好箱子，下来后把花生撒在我的枕头边，拍拍我的脑袋说：“吃吧，吃完病就好了。”

母亲帮我把被子掖好走出去，我便轻轻把花生一字排开数起了数，最主要的是看有没有三粒或者四粒的，那时的花生中，两粒者居多，三粒四粒的我们叫做“三个老头儿”、“四个老头儿”，一般来说是极少的，有时母亲给我的一把花生里连一个都没有。

如果发现一个三粒或四粒的，我就会高兴地挑出来，在慢慢享用其他花生后，摸索一阵再轻轻剥开，用手指点上好几次，才舍得一粒粒填进嘴里。似乎它们的味道也非常好，吃完后忍不住把刚剥开的皮再扣合在一起，直愣愣盯上好一阵子……

儿时的回忆像一面镜子，就这样回放自己那时的境况。尤其是望着立柜顶上的樟木箱子想引起母亲注意的眼神，现在想来真的幼稚、好笑而生动。

一晃四十余年过来了，母亲已经是八十多岁的老太太，我也成了在单位是骨干、在家里是顶梁柱的中年人。如今，走进菜市场，无论是带壳的生花生、炒花生，还是不带壳的各种花生，可谓比比皆是，甚至有的摊位前，还专门售卖“四粒红”。这个“四粒红”，就是我小时候难得一见的“四个老头儿”。偶尔买上半斤，回家倒上一杯好酒，随手拿过炒得很脆的“四粒红”，剥开将四粒一起扔进嘴里，虽然很香但似乎缺少了那种渴望的味道。

细想起来，那时应该是因为贫困，难得吃一次花生，更难得见一次三四粒的花生，所以很新鲜更珍惜。如今，生活富裕了，想吃啥有啥，自己的味蕾也越来越高傲，失去了对美味的享受。

真的想再回到儿时光景，让母亲从樟木箱摸出一小把花生，如果偶尔发现一个“四粒红”，心中美好的滋味便难以形容、难以自持。